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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梅馆记》的赏析四

这是一篇精彩的小品文。作于道光十九年(公元1839年),作者被迫辞职南归时。

作品以梅喻人,托物议政,曲折地表达了作者对封建专制主义的压制和束缚的不满,反映了作者要求思想自由、个性解放的进步思想和渴望发掘人材,治疗病态社会的愿望。

全文在结构上,分前后两部分。前一部分通过梅的病状和病因的阐述,含蓄地揭露了封建专制统治和传统思想对人们才能的摧残和精神的束缚。后一部分通过治疗病梅的经过和方法的记叙,隐晦地表达了作者治疗病态社会改革政治的决心和愿望。

文章采用的是借喻的方法,以梅比人,以物喻政,“病梅”象征着病态的社会和被摧残禁锢的人材,“文人画士”暗指封建统治集团的顽固派和专制主义者。

作者认为,世上的事物(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都有它自身发生发展的必然趋势。梅,作为一种植物,有它自己发育、生长的规律,或曲或直,或欹或正,或疏或梅,都是由于它的属性和生长的环境决定的,应该让它按照自身的规律自然地成长,如果违背它的发展趋势去人为地制造曲直、欹正、疏梅,就是对梅的本性的摧残和扼杀。社会上的事物,人们的思想、精神和才能,同自然界的梅一样,也有它自己发生、发展的必然趋势,应该让他们健康地无拘无束地发展,而不应加以压抑和束缚。

然而,“文人画士”却在传统思想的支配下,矫揉造作,从少数人奇特的嗜好和偏见出发,以一种病态的被歪曲了的美学标准衡量天下之梅,违背梅的自然生长规律“夭梅、病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梅,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因而使“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是造成梅病的罪魁祸首。社会上的情景与此相似,由于封建专制主义和传统思想观念的压制和束缚,人们的思想被禁锢,人材被扼杀,就像梅树一样,端正笔直的枝条被砍掉,横斜的旁枝却得到保养,新生的嫩芽被毁掉,发展的生机被遏制,造成一种病态畸形的社会,形成一种“万马齐喑”的死气沉沉的政治局面和郁闷窒息的时代气氛。作者对当时社会的不合理现象表现了强烈的愤懑,对扼杀人材、禁锢思想的封建专制主义者和地主阶级的顽固派,进行了尖锐的批判。

作者在对“文人画士”所造成的严重祸害进行强烈谴责之后,进而阐述了自己治疗梅病的主张和愿望。他对梅“皆病者,无一完者”的状况,极为痛心,甘愿忍受舆论的辱骂和攻击,立志开辟病梅馆,采取“疗之,纵之,顺之”的方法,打破一切妨碍梅生长的桎梏,解除一切束缚它发展的绳索,让它按自身的规律自由自在地生长,决心把梅病治好。不言而喻,作者记述的是治疗梅病的方法,实质上是治疗病态社会的政治主张。他要求去掉对人们精神上的束缚和阻碍人材发展的枷锁,让人们的个性得到解放,思想和才能得到自由发展,充分体现了作者改革社会的决心和强烈的愿望。

龚自珍处在清王朝表面上是一潭死水,而实际上危机四伏的时期,面临封建制度解体,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夕,能够对时代的脉搏有敏锐的感触,指斥社会的弊病,强烈要求改革现实,反映了先进知识分子的思想愿望,是难能可贵的。作为一位著名的启蒙思想家,龚自珍的这种思想,给中国近代史上的资产阶级改良派和革命派以较大的影响,具有历史的进步性。

但是,龚自珍所主张的改革,只不过是在保存封建制度的前提下进行某些改良,而这种改良又是企图凭借个人的力量或呼吁统治者来完成的,这种办法终究是无济于事的。因此,他不能不感到力量的不足,不免流露出孤独和忧郁的情绪。

龚自珍在作品中把自然界的生物和社会上的人相比,把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相比,是他处在文网梅布、言论不自由的时代,议论时政的一种手法,作者的用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应该指出,这种类比并不完全贴切恰当。即使植物也不能完全任其自生自灭,人们可以根据它的生长规律和人类的需要加以改造,使其造福于人类。至于人,则应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地改造自己,以适应时代的需要,完全放纵自如,取消一切约束,任其本能地发展,在任何社会条件下都是不可能的。作者反对封建专制主义的束缚,主张“个性解放”,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是进步的。但是,如果不问历史条件,不管社会制度如何,反对一切约束,就会陷入资产阶级人性论的泥坑。

本文句式整齐,富有感情色彩,增强了语言的节奏感和抒情色彩。比如“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梅则无态”。这几句形成排比,一气呵成,写出了某些人的评梅标准,读来琅琅动听。

本文在艺术上最显著的特色是通篇运用比喻的手法,借题发挥,以梅喻人,借物议政。既有“梅”的形象,也有人的影子,表面上是对梅的品评,实际上是对时政的议论,通过对病梅的批评,批判社会政治,状物和议政溶为一体,从而使这篇以生活琐事为题材的小品,寓托着深刻的政治内容。

其次,结构谨严,层次分明。文章以“梅”为中心,先写梅病,后写对梅病的治疗,自然地分为前后两部分。开头介绍盛产梅的地点,从梅的著名品种,引出梅的病状、病因和病情的严重性。继而写作者对病梅的痛感,治疗梅病的经过、方法以及决心和愿望。全文文从字顺,顺理成章,条理清晰,一气呵成。

最后,作品短小精悍,语言简洁精练,文字不拘一格。作者善于谴词炼句,如以“曲”、“直”、“正”、“欹”、“疏”、“梅”描写梅的形状,以“斫”、“删”、“夭”、“锄”记述残害梅的动作,以“姿”、“景”、“态”表示梅的美感,准确生动,丰富多彩。作品熔叙述、议论、抒情于一炉,形成一种独特的艺术风格。

但是,作者为了逃避当时的文网,采取比较隐晦曲折的手法抨击时政,表述政治见解,使得作品的寓意仍不免有些晦涩。